創新的Online Payment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們一同回顧了線下支付的歷史 (支付發展簡史上篇),看到貨幣如何出現、最早的金融服務是甚麼、代收代付如何為線上支付打下基石。今天我們繼續了解,線上支付是如何藉由技術革新保護消費者的支付資訊,降低支付過程中的風險,為我們開創更加便利及安全的金融環境。
開啟網路時代
1990 年代可以說是科技發展開始改變人們生活的 10 年,其中重要的發展包括:www(World Wide Web,又稱全球資訊網)、去中心化的電子貨幣 Digicash(加密貨幣的前身)、作業系統 Linux 、第一條 SMS(簡訊服務)相繼問世以及手機和 MP3 播放器等電子產品朝著簡易攜帶發展。同時,也誕生了許多科技巨擘,美國的 Amazon、Google、eBay、E-Trade、PayPal 和中國的阿里巴巴、騰訊。
而我們把目光轉向金融領域,1994 年 First Virtual Holdings 推出首個線上支付系統,讓客戶在網路上進行安全的信用卡支付。客戶進行線上支付時,並不直接向商戶提供信用卡資訊,而是會將支付指令發送給 First Virtual Holdings,該公司會與客戶聯繫以確認身份和交易的合法性,然後進行支付。這種方式可以降低客戶的信用卡資訊被盜用或不當使用的風險,提高線上支付的安全性。
同年,Stanford Federal Credit Union(史丹福聯邦信用合作社)為其所有客戶推出網上銀行服務,被視為北美首家提供此類服務的金融機構。
第三方支付興起
第三方支付可以追溯到美國的獨立銷售組織制度(ISO),是金融機構與企業之間的中介,協助雙方處理信用卡交易並提供銀行或信用卡公司的信用卡處理服務。
由於網路時代。電子商務和網上購物的逐漸發展,人們開始尋求更便捷和安全的支付方式。第三方支付公司應運而生,使消費者可以在網上購物時進行支付,而無需直接向商家提供敏感的信用卡資訊。1996 年,全球首家第三方支付公司 Global Payments(NYSE:GPN)成立,當時為 National Data Corporation 的子公司,其後 Yahoo!PayDirect、PayPal 相繼出現。
(一)美國第三方支付企業:PayPal
1999 年,網絡匯款公司 Confinity(PayPal 的前身)第一版的電子支付系統推出,主要提供數位錢包服務。次年,Confinity 與美國線上銀行 X.com 完成合併,更名為 PayPal。2002 年 PayPal 上市,市值約 10 億美元。同年,eBay 以 15 億收購 PayPal。
在 PayPal 創立初期,為了吸引用戶,他們提出「邀請一位新客戶註冊,就可獲得10美元的獎勵」。而後 eBay 一位賣家提出,希望能在自己的 eBay 商品頁面上加入 PayPal 的邀請連結,因此額外賺取邀請客戶的 10 美元獎勵。這對 PayPal 是很好的機會,很快,在 eBay上,有數千個包含 PayPal 邀請連結的頁面,使得 PayPal 的註冊用戶數迅速超過 100 萬大關。
2002 年,eBay 已經是電子商務市場的領頭羊之一,年銷售額達到 12 億美元,僅次於亞馬遜(Amazon)。值得一提的是,PayPal 有三分之二的交易來自於eBay。
eBay 與 PayPal 的合作為 eBay 帶來了支付解決方案上的競爭優勢,同時也大幅提升 PayPal 的知名度。目前,PayPal 適用於超過 200 個國家/地區並支援 25 種貨幣,月活躍用戶超過 4 億。
(二)中國第三方支付企業:支付寶
接著讓我們將目光轉向到中國。1999 年,北京首信和上海環迅是中國最早的第三方支付業者,但由於當時中國電子商務發展緩慢,這兩家公司的影響力並不顯著。直到 2004 年,阿里巴巴集團推出支付寶,並且在淘寶的支持下,支付寶的交易規模迅速成長。短短四年內,支付寶就以超過 2 億用戶數,超越了當時的 PayPal。
2003-2005 年間,中國的金融業主要由國有企業主導,電子支付領域的牌照尚未開放。在這樣的背景下,創建一個支付系統不僅面臨法律風險,還有技術挑戰。當時,多數國內銀行認為,由於每筆交易的金額很小,完成一筆交易所賺的錢甚至不足以覆蓋銀行的成本。 在這樣的環境下,2004 年支付寶選擇從淘寶中獨立出來,向更多的合作夥伴提供支付服務,最終發展成為中國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台。
至今,支付寶適用於大中華地區並支援 18 種貨幣,月活躍用戶約 7-8 億。2023 年支付寶宣布推出其全新國際版,支持綁定 Visa、Mastercard 等五大國際信用卡,意味著,外國遊客到訪中國大陸時,可以使用支付寶國際版來支付他們的消費。
(三)支付領域的第二波成長潮:Stripe 與 Block
金融風暴前,科技巨擘如 Google 推出 Checkout 服務,而 Amazon 則推出 Amazon Pay。對 Amazon 來說,由於他們擁有自己的電商平台,因此在支付領域相對容易進行布局。相比之下,Google 在支付市場的發展就顯得較為困難,特別是在 eBay 決定停止使用 Google 作為其平台支付選項之一。
另一市場,荷蘭支付獨角獸 Adyen 在 2006 年成立,常被視為歐洲版的 Stripe。然而,在 Adyen 正式運營後的初期,並未有客戶願意採用其服務,在金融風暴期間甚至持續了三年。直到後來,才逐漸有客戶開始嘗試使用 Adyen,並使其業務開始好轉。因此,Adyen 以及在 2009 年成立的 Block/Square、2010 年成立的 Stripe 以及 Marqeta,都是在金融風暴後才真正開始推動新一代的支付浪潮。
先買後付(BNPL)浪潮
BNPL 的歷史可以追溯到 19 世紀,當時的分期付款計劃主要用於幫助消費者購買昂貴的物品,例如家具、鋼琴和農業設備,因為他們無法一次付清全款。
2005 年成立的瑞典公司 Klarna,被視為 BNPL 的領頭羊,最初他們專注於為電子商務企業提供發票和信用服務。不久後,他們發現有必要為網購消費者提供一種簡單易用的支付解決方案。因此直到 2010 年 Klarna 推出自己的移動應用程式,讓客戶隨時隨地都能進行支付和管理帳戶,該公司也拓展服務到歐洲其他國家,包括直接轉帳和貨到付款的選項。貨到付款減輕消費者對網購商品質量的疑慮,迅速獲得消費者的信任,且許多商戶也因為想擴大線上銷售而願意嘗試這種新模式,使 Klarna 得以迅速地發展。
目前,Klarna 在 45 個國家擁有超過 50 萬家商戶,活躍用戶約 1.5 億。
回顧 2000 年代,電商帶動金融科技的發展。支付寶推動淘寶、eBay 推動 PayPal,而 Klarna 與 Amazon Pay 分別隨著歐洲網購消費者和 Amazon 的成長而崛起,許多企業意識到整合支付系統在商業活動中的重要性。同時也促進面向 B 端市場的支付解決方案,如 Stripe 和 Block 的出現。
用手機連結金融世界
行動支付成為趨勢
自 2010 年,許多國家開始佈局 4G 網路,加速從傳統手機過渡到智慧型手機,內建許多實用功能,例如上網、GPS、遊戲和地圖等,大幅提升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品質。參考下圖,美國地區 2010-2021 智慧型手機的滲透率,可以看到美國地區智慧型手機使用率的顯著成長,推動了行動支付技術的發展。例如,2011 年 Google 推出 Google Wallet,2014 年 Apple 推出 Apple Pay,而 2015 年 Samsung Pay 問世,手機成為支付的終端,讓我們將目光看回來台灣,LINE Pay 與街口支付都是在 2015 年推出。
自 2011 年起,PayPal 積極發展行動支付和開發應用程式的技術,收購包括 FigCard、card.io、Braintree、StackMob 和 Paydiant 等公司強化其服務,其中最大筆的交易為 2013 年以 8 億美元收購整合支付服務公司 Braintree。
圖片來源:Statista
與國際接軌:跨境轉帳
Wise 的兩位創辦人 Hinrikus 和 Käärmann 面臨轉帳問題。Hinrikus 需要從愛沙尼亞轉錢到英國(每次都需要支付高達 5% 的手續費),而 Käärmann 則需要從英國回愛沙尼亞匯款支付房貸。他們發現可以在各自的國家為對方支付費用來節省成本,於是在 2011 年創立 Wise,透過國內資金轉移來減少跨境轉帳成本。Wise 目前在超過 160 個國家提供 50 種以上貨幣的匯款服務。最新一季的財報顯示,其活躍用戶數達 750 萬,交易規模約為 380 億美元。
而美國也有相對應的跨境轉帳平台 - Remitly。Remitly 創辦人 Matt Oppenheimer 在肯亞的一家銀行工作期間,發現當地人在接收國際匯款時遇到許多困難和高昂費用。這促使他於 2011 年在美國創立了匯款平台 Remitly。Remitly 支援 170 多個國家的 100 種以上貨幣匯款,最新一季的財報顯示,其活躍用戶數為 540 萬,交易總額為 102 億美元。以交易量與活躍用戶來看,Wise 在該領域依然是領先者。
PayPal 自 2015 年下半年佈局跨境支付市場,以 8.9 億美元收購線上跨境支付平台Xoom。當時,Xoom 擁有約 150 萬活躍用戶,交易規模為 71 億美元。
美中面向不同的發展格局
美國:支付三巨頭的佈局
支付行業新興巨頭 Block 和 Stripe 積極投資與收購,而併購金額通常更高,也更能展現他們對於市場的確信度,看出他們對未來發展趨勢的預測。
首先以 PayPal 為例,根據 Crunchbase 資料,他們收購 8 家公司,包括:1) 瑞典的 iZettle,類似歐洲版的 Square,專注於服務中小型商家;2) 美國的 Hyperwallet,提供全球電商賣家和供應商便利的支付平台,支持超過 200 個國家的支付方式;3) 美國的 Simility,提供商家反欺詐和風險管理解決方案。
接續是 Stripe,在同一時期收購 7 家公司,Stripe 只公開了一家公司的收購價格(Paystack),故除了他們收購一些技術相關的公司外,還包括:1) 奈及利亞的 Paystack,類似非洲版的 Stripe,透過 API 整合線上與線下支付,幫助 Stripe 擴展至非洲市場;2) 美國的 Index,提供實體店面支付系統軟體,適合於成長後期的客戶;3) 美國的 Payable,簡化承包商的支付管理和稅務報告,讓企業生成 1099 稅表;4) 愛爾蘭的 Touchtech Payments,加強線上交易安全性,符合歐洲法規要求。
最後是 Block,該公司在此期間收購 10 家公司,Block 只公開 2 家公司的收購價格,故參考過去融資的總金額,將一些可能也以高價收購的公司也列出,包括:1) 美國網站製作平台 Weebly,小型企業可以利用 Block 和 Weebly 滿足網站建設與金融支付的需求;2) 美國餐飲外賣網站 OrderAhead,Block 發現線上點餐趨勢越來越反映在消費者的型為上;3) 加拿大 AI 研究公司 Dessa,專注於開發機器學習和人工智慧,該公司曾與豐業銀行合作,用於分析信用卡客戶行為以優化收款;4) 西班牙支付應用程式 Verse,允許用戶透過手機應用程式進行資金的發送和接收,加強 Block 在歐洲的業務;5) 美國運營管理平台 Stitch Labs,提供庫存和訂單管理、流程管理以及履行解決方案,Block 希望 Stitch Labs 專注於為其企業客戶構建關鍵工具。
從上面列出的幾筆併購交易,除了在產品上拓展商品深度,也在佈局美國以外的地區,顯示出在支付領域,美國市場的成長空間已經逐漸縮小,因此,這些公司轉向國際市場,尋求新的機會。
中國:Super App 的崛起
談到 Super App,大眾最熟悉的莫過於支付寶和微信,我們可以想像有許多小企業的服務都架設在他們的平台以提供服務,就像是提供 CRM 公司會通過 Line 去管理或轉化,可以說今天沒有這兩大平台,很多中國小公司的服務都會面臨倒閉的風險。Super App 目前也在發展中地區盛行,如東南亞、非洲大陸,Super App在之前文章也做過介紹[SuperApp:各種需求一次解決 - by Mark Lin]。
截至 2013 年底,支付寶已累積超過 3 億用戶,並在手機支付市場完成 27.8 億筆交易,交易總額超過 9,000 億元人民幣,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移動支付公司。到了 2018 年,螞蟻金服的董事長兼 CEO 井賢棟強調小程式在支付寶中的重要性,並宣布「支付寶的小程式被定義為接下來三年內公司最重要的戰略之一」。當年支付寶上有超過 2 萬個小程序,吸引 3 億用戶,發展到今日有超過 300 萬個小程序,目前支付寶的月活躍用戶數約為 7 億。
微信於 2011 年正式推出,雖然晚於支付寶的起步,但他們透過轉型,從社交平台逐步擴展到支付領域,於 2013 年推出微信支付。截至 2015 年 6 月,微信月活躍用戶數達到 6 億,覆蓋 90% 的智慧型手機用戶。時序 2017 年,微信引入小程序功能,發展到今日有超過 700 萬個小程序在平台上,而目前微信的月活躍用戶數約為 13 億。
值得一提的是,支付寶和微信在 2016-2020 年間都積極發展小程序,覆蓋了電商、日常行政、餐飲、休閒娛樂等領域,形成了一個整合生活、小程序、服務的生態系。
回顧 2010 年代,可以觀察到兩個重要的趨勢,一是支付融入我們日常生活的所有場景,推動行動支付的成長與 Super App 的誕生,二是支付系統開始與全球市場接軌,無論是支付大企業進軍新的市場,抑或是跨境匯款的興起,如果說 2000 年代是支付開始進入我們生活,那 2010 年代就是支付佔據的我們的生活。
馬克碎念
當我們回顧支付系統的歷史,從早期的物物交換到現代的數位支付,我們見證了一個深刻的轉變過程。這不僅是一個關於技術進步的故事,更是一個關於社會、經濟互動以及消費者行為變遷的縮影。在早期,支付方式受限於物品本身的實體特性,例如貝殼、金屬幣和紙幣。而信用卡和支票的出現,代表了一個向虛擬化、信用體系依賴的過渡階段,為後續的數位支付發展奠定了基礎。
進入二十世紀末期至二十一世紀初,網路和移動通訊技術的革新,對支付系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線上支付平台如 PayPal 和支付寶的出現,使得電子商務得以迅速擴張,並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消費時代。這些平台不僅提供了方便、快捷的支付方法,還通過強化交易的安全性,增強了消費者和商家的信任。同時,行動支付如 Apple Pay 和 Google Wallet 的興起,進一步將支付體驗整合進用戶的日常生活中,推動了無現金社會的概念。
此外,跨境支付和金融科技的發展,尤其是 Wise 和 Remitly 這類服務的出現,顯示了支付系統正逐漸變得全球化和多元化。這些創新不僅使個人和企業能夠更方便地在全球範圍內轉移資金,同時也為全球金融體系帶來了更大的靈活性和連通性。這種全球化的趨勢,不僅改變了人們支付的方式,也正在重塑全球經濟的運作模式。
未來的支付系統將繼續受到新興技術的影響,如區塊鏈、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這些技術的應用將可能推動支付系統進一步的去中心化,提高交易的安全性和效率,並帶來更加個性化的支付體驗。從物物交換到數位支付,這個不斷演進的過程不僅反映了技術創新的力量,也展示了人類對於經濟互動方式不斷追求改進和創新的願望。未來支付系統的發展將繼續是金融科技創新的一個重要領域,為全球經濟帶來更多的可能性和機遇。